王举芳

站在窗前，看着不远处那片柳林一天比一天绿意深浓，耳边似有柳笛声声传来。

故乡的春天，每到阳春三月，河岸边的柳树就挥舞着绿色的长袖子，染绿河里的水，也染绿荒芜了一冬的堤岸。

此时，很多小伙伴们都“忙趁东风放纸鸢”，我只有望着风筝羡慕的份儿。清贫的日子，母亲是舍不得花钱为我买风筝的。那年，邻居小良拿着他爸爸给他买的燕子风筝，在我面前极尽炫耀，我捂上眼睛不去看，但越是闭着眼睛，眼前越是清晰地看到风筝扶风而上的样子。

小良说：“这风筝漂亮吧？可它是我的。”看他那得意的样儿，一股莫名其妙的委屈忽然席卷我小小的心房，眼泪不知不觉跑出了眼眶。后来想想，是伤了自尊心吧。小小的孩子也是有自尊心的。

小良看我哭了，拿着风筝一溜烟跑掉了。

下地归来的母亲看我抹眼泪，说：“妞儿，看我给你带什么了。”母亲摊开的手掌里躺着一截绿色的树枝。“树枝，有什么稀奇。”我看了一眼说。

“这可不是普通的树枝，它会唱歌。”

“会唱歌？”树枝会唱歌？我可从没听说过。我眼里的泪都被惊回去了。

“来，你吹一下试试。”母亲说着用另一只手拿起那截树枝递给我。

“这边朝下，把这边放进嘴里，吹一下。”母亲耐心指点着我。

我按照母亲的指点用嘴巴含住树枝轻轻吹，果然，那树枝发出了“嘀嘀”声。我充满了欢喜。我继续吹着，那“嘀嘀”声越来越流畅。母亲告诉我，这会唱歌的树枝叫柳笛，是用柳树的树枝做成的。

我不再羡慕小良的风筝。而小良，似乎对我的柳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才不给他。小小的孩子哦，也有报复的小心思。母亲说：“与人分享你的快乐你会更高兴，不信你试试？”我把柳笛让给小良吹。听他吹出明丽的调子，果然，我比自己吹出好听的曲子还要高兴，多么神奇。

此后，每到三月，柳树挥动着柔软的枝条，似乎欢迎我们制作柳笛。我和几个喜欢柳笛的小伙伴相约来到河岸边，猴一样爬上柳树，找一根粗细适合的枝条折下，用细嫩的小手一拧，柳枝儿就“骨肉分家”了，然后把柳骨抽出来，再把空了的柳枝一端捏扁，用力地撕下窄窄的一小块表皮，一个柳笛就制作好了。伙伴们叽叽喳喳地吵着要比赛谁吹得最好听，霎时，欢快的柳笛声随风四散：或短促激昂，或悠长嘹亮，或细腻婉转……柳笛声声，声声都是简单快乐的音符。

但我们不会贪婪，把柳树折得伤痕累累。没有了柳树，我们的快乐就没有了。

一个又一个春天，绿色的柳笛让我心底的“歌声”脆嫩鲜亮，在光阴的长河里暖暖飘荡，让我在夜深人乏、孤单寂静的时候，内心也有干净的绿色。

站在窗前，望着柳树飘舞的绿袖子，似在召唤着什么。

我的故乡啊，快乐是否已被柳笛叫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