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晋中日报时间:2025-03-17
王利民
在红尘的喧嚣中,故乡的五指山以它独有的姿态,轻轻招手,引领着每一个游子的心,穿越千山万水,找寻归途。
一
故乡有座五指山,五指山下不远处有个小山村叫南沟,我就出生在这个小山村。
这里藏有我少年的欢笑,也有我心灵归宿的梦,它是我生命的起点,也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或许,成长总是伴随着离别,故乡渐渐成了远方的牵挂。岁月流转,每当夜深人静,我总会想起那座如手指般挺立的山峦,以及山脚下那片熟悉的土地。
多少年,为了碎银几两,为了能体面地面对生活,人如天地一鸥,天南地北地漂,身不由己地颠沛流离,终是离故乡越来越远。偶尔回望,只是草草感怀。清明节、“十月一”,上坟的日子,亦是匆匆而去,速速而返。家乡,成了我最熟悉的陌生地方,却又时常梦到五指山……
五指山顾名思义,像五个手指头的山。故乡的山是土林,千奇百怪、形态各异,最有代表性当属这五指山,在村二里外耸立着,山外就是武乡县。
五指山不时带着山上的沙棘木和山下的芦苇草进入我的梦乡。依稀想起童年放牛的情形,沿着对面蜿蜒的山径,七拐八歪从沙棘中走出,携着地面玉米、高粱的香味。登上山梁,牛在山下低头吃草,我在盯着五指山思索。
五指山的五指太瘦了,尤其食指好像露出了骨头,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手,用瘦骨嶙峋的手指,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二
记忆中乡村学校是复式班,不到20个学生,一至五年级都有。老师在讲台上说:“一三五年级上课、二四年级自由活动。”瞬时,教室里传出琅琅读书声,而我们早已疯跑到五指山下。
那不知名的野花一枝枝一簇簇地铺满山脚,山丘的沙棘结满红的、黄的小果实,像无数的小眼睛在看着这神奇的世界。山后的坡上,野柴胡的黄花开得正盛,阳光照射下如繁星点点……此时,同学们浸润在金灿灿的花海里,“何须名苑看春风,一路山花不负侬。”
我在等高线弯曲的地方埋下第一粒花种子,找个黑陶罐去小河收集溪水,浇到那不知名花下,指尖深挖划过泥土的刹那,惊醒了土下的蚯蚓。
风是第一批邮差。我们采下不同颜色的花瓣飘至山底溪流,柴胡叶寄往那五指山,紫云英的明信片翻过三个丘陵可能已至邻县武乡。整面南坡像是已经铺开水彩未干的调色盘,蒲公英的降落伞悬停在空里,等待某个恰好的气压。它们将我的思念飘向远方,洒落在五指山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我平生第一次读到家乡五指山的韵味,触动人心的咏叹调。
三
随着年岁的增长,我们离开了那片熟悉的土地,踏上各自的征途。城市的喧嚣与繁华,让我们渐渐忘却了那份纯真与宁静。
“十月一”是忌日,是悼念追怀的日子,我家祖坟就在五指山的背后,一路爬山越岭到了坟前,祭奠完毕还是再看看五指山吧。
露霜已在草丛中潜伏,酸枣树只剩光秃秃的杆子,沙棘树已不再茂盛……五指山依旧在那,手指的关节似乎更裸露了,指上的肉和筋已剥落,但依然强忍在招手,我仿佛能感受到五指山的孤独与坚韧。
在这追念的日子里,难免是伤感的。突然一念而起,我多想做你的一棵崖柏,倚在你的脊背,嵌入你跳动的脉搏;当你以断裂的指骨,撑起天空的重量;我愿意是掠过你肩头的飞鸟,或是眠睡在你手心的羔羊。
也许,思乡是深埋在心底的一颗种子。不管这种子在哪里生根发芽,思乡的愿望只会愈演愈烈。直到某一天,实在难以释怀的时候,毅然背上行囊,朝着故乡的方向出发。母亲与父亲洋溢起笑脸,在村口的必经之路等候的情形映入眼帘。即使路途遥远且漫长,但是相逢的那刻让人如释重负。
也许,思乡是镶嵌在眸子里的一处风景。纵使半生漂泊,游历名山胜水无数,到头来还是故乡的山最俊秀,故乡的水最养人。每次闲下来沉思时,我总能想起中秋时节,父亲菜园子里葱郁的蔬菜,以及粗壮的藤蔓上硕大的叶子里,藏着的南瓜和豆角。我时常庆幸,心中留存的风景没有因易逝的光阴而消匿。
四
还有20天就是清明节,我又该踏上回乡的路了,不知那五指山还如故否?
也许,漫山遍野的春天正按着那契数列疯长,沙棘叶芽正出,柴胡、野花破土而生,与这片土地共同呼吸。五指山将被周围一万亩春天环绕,我便一读再读,不会厌倦的五指山,我将再视每一手指记忆的褶皱。
届时,我想把这指缝的滴落,搬上纸,将我言不尽的深衷,婉约成一首诗,用尽笔端最浓的相思,丈量着一步步丢下你的距离,找到捂在胸口的那一句。
也许,一个迫不及待归乡的人的经历,都是一部读不完的书,在感动的同时也不由得让人肃然起敬。思乡是每一个人的状态,踏上归途才是最终了却长的或者短的心愿的唯一方式。从思念故乡到回到故乡,更多的是履行对故乡的一种责任与担当。
守一方净土,想之所想,念之所念,心安便是归处。因为,五指山在我心中已种了一万亩绚烂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