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手机下载

  • 微信关注

当前位置: 文化

谁人不识君

来源:晋中日报时间:2023-05-26 08:22:58

□ 周俊芳

天下谁人不识君。在山西文化圈,没听过介子平的人不多。他的文章之多,公众号几乎每日都有推送;他跨界之广,作家、编辑、学者、评论家集于一身;他读书之杂,书画、文学、出版、编辑皆有所涉猎……

介子平现为山西出版传媒集团《编辑之友》副总编辑。看其名字,就能联想到春秋时期辅佐春秋五霸晋文公的介子推,进而可以猜到其可能是山西介休人。

他正是介子推故乡人,因崇敬先贤,取笔名介子平。1964年生人,自幼在汾西矿区长大,是地道的介休人。

在物资匮乏年代长大,从小就感受到生活艰辛,是那个年代人的共同特质。

生于上世纪60年代的人,大多数人在该读书的年龄无书可读,所以对书格外珍惜,对读书也格外重视,甚至有了一种神圣感。

无书可读现在的人一定不了解。当时矿区排房中若出现一本什么书,你读一夜,我读半天,须尽快读完,以致废寝忘食,通宵达旦。有时两人同时读,读得快的需等读得慢的,频率不同,总不能尽兴。许多书没头没尾,而且还是一些繁体字版本,其中有些书后来对上了号,《格林童话》《格列佛游记》《百花齐放》便是从插图辨别出来的。

1984年,介子平从山西图书发行学校毕业,回到家乡介休,分配到介休图书馆工作。爱书之人被放到图书馆,犹如老鼠掉进了粮仓,只剩下胖吃,吃胖。

弱冠之年,精力、体力格外充沛,沉浸在书卷当中,乐不思蜀,毫无倦意。守着满架的图书,如同守着一座富矿,只要肯挖,收获的岂止是一鳞半爪,而是盆满钵满,满手留香。所谓坐拥书城,不过尔尔。肯读书又肯下功夫,加之好奇心正强,求知欲旺盛,记忆力也好,成就了他内心的扩展。那是他人生的青春期,也是读书的黄金期。

安静地守着一个图书馆,犹如自己拥有一座城堡。在校期间,所学正是目录学,在此可以按图索骥,分门别类,便捷有序的阅读,少走了许多弯路。这样的阅读,如茶园掐尖一般,采撷嫩芽,也为后来的创作,打下了坚实基础。

两年后,他被调到了山西省新华书店,工作是编报纸,从此开始了编辑生涯。与图书馆的老旧藏书不同,书店所售之书,皆是最新出版物,他的兴趣转移至此,无形中也跟上了时代的步伐。

利用工作之便,他开始在门市部借阅新书。新书是商品,不能在上面折页,更不能批注勾画,且要按期归还,干净如初。这就需要做笔记,博闻强记。那时,介子平还是单身,他将挂历背面贴在宿舍墙上,躺在床上看书,就在白纸上一条一条记录,有抄录,有感悟,杂糅中带着思考,写满了就重换一张,清早起来,第一件就是面壁温故,然后再将新内容抄录……怪不得读书遇到不解的词汇,他就查阅词典。一本《现代汉语小词典》,他使用了几十年。扉页上记有“1981年2月29日,矿中”一行小字。定价2.5元,比劈柴担水拾煤渣的年代一年两块钱的学费还要高。“矿中”是介休汾西煤矿的一所子弟中学——汾西矿中,也是介子平的母校。他记得是当时班里统一登记,但购买者寥寥,他是其中之一。

如今纸张泛黄,加之手污,字已漫漶,然手感还在,找哪个字词,随手翻开即达附近。散页残张处粘贴牢固,书皮则更新过几回。当年所用油墨,较之今日或属劣质,翻阅既久而墨味犹余。足见,介子平是个念旧的人。他对书如对家人一般,带着一份深情和眷恋。

20岁工作,30岁成家,十年工夫,已从一名懵懂少年,成为一位有些学识的青年。他变得自信而笃定,变得内心充盈而敏感。

上世纪80年代,可谓文学的春天,他说自己遇到了好时候,“充满成长感的八十年代,恰是我的桃李年华。开窗的清新,不拂自请,翩然来顾”。他说,满世界的文艺青年,或绮丽浓艳、凛冽冷俏,或空寂阴冷、怅惘孤独,个个高估着自己的重要与独特,意气昂扬而鄙薄群伦,张扬着自己的成就与才华。他用两棵树描述这个时代,一个是“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的《致橡树》,一个是三毛作词“哀而不伤的乐调响起,总有人潸然泪下,要知道泪水是眼睛代替嘴巴说出的悲伤”的《橄榄树》。两棵树,是一个时代的标志,也是介子平追过的梦。

他从那个时代走来,自然带着那个时代的烙印。他读的书,他看过的人,他做过的梦,都印在心底,刻在脑海,无法抹去。所以,介子平的文字里,总有些民国的韵味,有带点浪漫的情愫。

作为一个作家,介子平迄今为止,出版有《青灯》《烟霏云敛》《少年文章》《民国文事》《民国情事》《民国旧事》《苦酒微甘》《此间少年》《田园将芜》《我是编辑》《晋九:山西历史文化随笔》《白丁启示录》等社科类专著,饱含着他对过去岁月的追忆,对传统文化的喜爱。

作为一个评论家,他对书画艺术颇有见地,眼光独到,涉猎广泛庞杂,山西书画界以让介子平评论为荣,与一些专业书画界评论不同,他的点评,既代表专家学者高屋建瓴的审美,也代表普通观看者的喜好和评价。已陆续出版有《消失的民艺·年画》《褪色的记忆·连环画》《雕刻王家大院》《画说山西古代壁画》《大韵书法》《风华丹青》等书画类专著。

他爱读书,亦好买书。“我买书就像我妈存粮食一样,我妈总觉得存下些粮食心里有底,我买书也有那个感觉。”作为家中长子,介子平孝顺恋家。父亲上了年纪,脑梗后,他几乎每周末要回介休家中住两天,有了他的陪伴,父母就很安心,为此,他往返太原和介休,奔波有年,也不以为苦。

见过介子平的人,都说他像极了鲁迅,个头面庞相似,眉毛胡须相仿。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性格恬淡,为人温和,决然没有“横眉冷对千夫指”,更不是眦睚必报的类型。但他文字中,并非没有筋骨,他的一些杂文稿件锋芒毕露。

他喜欢用纸写作,倾听笔与纸面摩擦的声音。书写中,可以停顿,可以速写,可以沉思,可以一气呵成。

这样一个做法老派的人,内心却住着一个少年,“灯火通明,飘忽而近在咫尺;孑然独立,迷茫而呼之欲出”。他期待去流浪,哪怕是内心的流浪。

表面上看,介子平是个传统而老派的人,但他不是真老派,而是真浪漫。他沉浸在自己向往的80年代,那个年代,“男生不怕死,女生不爱钱,白衣飘飘的年代”。那些流淌的文字,就是他浪漫的写照,是他读过书给予他的力量。

有人说:“也许世界上任何一本书籍都不能带给你好运,但是它们能让你悄悄成为你自己。”他便是一个明证。一个从矿区出来的少年,在阅读中一步步成长,在书的海洋成为更好的自己。他说,这些潜移默化的影响,驱赶了人生中的迷茫,对抗了生命中的平庸。

看了很多介子平的文章,多是千字文,适合报刊发表,我也是在晋中日报潮头副刊认识他、了解他的,并与之成为书友、文友。

他平素少言寡语,并不是一个滔滔不绝的人,安静是他的本色,这样的安静,一定离不开书对他的滋养。

但每每上了讲台,他也会侃侃而谈,引经据典。他能准确记得某本书某人说过的话,这缘于他曾记下的大量读书笔记。也许一本书不会改变什么,但那些读过的书,终将成就你的气质与风骨。

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年轻时,只要有机会出差,他就抽空去周边访古探今,书中提到的地方,他心里早有盘算,一一拜访,寻踪觅迹。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强调的一点,在于多与广,即涉猎多,游历广。实则不尽然,书岂有读尽时,路岂有走完时,庄子说过: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己。

“读万卷书”,即内求,为心法,“圣人不出门,能知天下事”所求亦心法;“行万里路”则为良师善导之外求。若不读书,行万里路不过是个邮差。纸书可读,山水也可读,要么行路,要么读书,身体与灵魂,反正都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