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梢之上

所剩无几了

几片叶子佝偻着

风声、车流声、季节的交替之声

都会令它们无措

仿佛命运

卸掉了厚重

仿佛厚重，竟然依附在了

轻微之上

多么无意的一次抬头

我们竟然获得了命运的秘密

那么轻

那么不可反抗

须臾

是露珠轻轻挂上干枝尖

是月色

裁剪着自己，一支一支漫过来

夜色渐深

让我羞于表述的是

为什么一个人没有丝毫倦意

却闭着双眼

为什么一个深陷暗夜的人

却总能听到

一列火车正在驶过山丘

我所知道的

在初春

雪是不懂修辞的

下着下着就缓慢了

如同一个人在雪中低着头

边走边不停地

翻着干瘪的口袋

孤独、固执、醒目

你看，一生就是这样

能掏出来的东西，越来越少了

三月想到的

来，让影子说话

让时间停下来

玉米粒一般，撒在大地上

此刻我们能够看到

希望、执念、收获、追悔

和渐次退下的抒情

而大地从来都是如此

任由我们一遍遍

制造出

幸福而又不能深究的一生

三七片

旧时光叼着

节节败退的人

就连秋天，也挥起

落井下石的手

让她再一次红了眼眶

多傻啊

你和世界格格不入

你对一个在秋风中竖起衣领的人

动着恻隐之心

你寄来三七片

就要治愈她九分的伤

人世间

嗯，大抵如此

柿子也有着和我们相同的境遇

理想往往悬在高处

慢慢就开始衰老、落下

我见过最低的

是被一群蚂蚁一点一点

不停地搬运

仿佛一群小小的灯火

正在练习倒立着行走

梧桐树下

可以不必是清晨

甚至无需充满光芒

也没有风吹

我们在黄昏的时候

走在梧桐树下

一颗突然坠落的梧桐果

选择瞄准我

我相信

上帝已经再拿不出更多的提示了

对于我这个

同样充满了刺和倔强的家伙

清明

真正将我们分开的

并不是死亡

而是，整整一天

妈妈，我并未翻出你留下来

寥寥无几的合影

并未忽略

路旁的一树花开

而是，在你的坟前

我们竟然聊起了旁人的死亡，并

因此而同样感到悲伤

相爱的人不要站在桥上

尤其是，在深夜

路灯的光被遮在广告牌后面

像真相

在天桥上

一个人不停地

把自己的头靠在对方肩上

这样，是没办法走下去的

荼蘼

当五月袒露出潮湿的锁骨

而那里，花瓣正在老去

镜子前，一抹化妆品残留物

驻守在我眼角的皱纹里

一张刚刚洗过的脸

尚未见识过这样的深刻

从来，重大的事情都会隐于无声

比如流水收起奔腾

比如一个人，一生总要忍住几次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