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雷鹄宇

在地方古国史与古文化研究已经蔚然成风的今天，学者对晋国历史与文化的研究与开发当然也不会缺席。春秋晋国百余年的霸业不仅影响了中国古代历史的走向，同时也奠定了山西古文化的本体与核心。再加上近些年来，与两周晋国有关的重要考古发现频见报端，都一再引起人们探究晋国历史与文化的兴趣。自从上世纪八十年代李孟存、常金仓二位先生的《晋国史纲要》出版以来，学术界已有多部晋国专史著作，如李孟存、李尚师二位先生的《晋国史》、李尚师先生的《晋国通史》、谢尧亭先生的《晋国六百年》、王杉先生的《解晋：春秋时期的晋国兴衰史》等。这些著作风格不同，都极为精彩，反映了当代晋国史研究的繁荣。在此背景下，谢耀亭教授的《九合诸侯：晋国历史与文化》一书即是这一风潮下的最新成果。

谢耀亭教授所在的山西师范大学历史与旅游文化学院，长久以来一直有晋国史研究的优良学术传统。国内第一部晋国专史——李孟存、常金仓二位先生的《晋国史纲要》就出自这里。耀亭教授在本世纪之初开始在这里求学，本科毕业后西去陕西师大攻读硕、博，先后跟随商国君先生与王晖先生钻研先秦史，学成回母校任教，又长期为本科生讲授晋国史课程。笔者与耀亭兄相交多年，知他一直以来对继承本校晋国史研究的优良传统和弘扬晋学有强烈的使命感。这本《九合诸侯：晋国历史与文化》就是他继承前辈学者的严谨学风，再以扎实的历史学专业功底，在讲义的基础上历时四五年认真修改完善而成的。全书共分为十二章。前七章以时间线索将晋国六百年历史分为七个发展阶段，让人对晋国从受封、蜕变、建立霸业、霸业危机、复霸、霸业终结到解体的历史脉络一目了然。尤其是核心部分第三章到第六章，将晋国从文公到定公维持了一个半世纪的霸业过程叙述得的清晰明了，让人明白为何书名“九合诸侯”是晋国历史的主轴。后五章分别介绍了晋国文化的各个面向，让人从治国思想、礼乐文化、宗教文化、宗族文化及社会生活多维度了解晋国霸业的文化基石。这种一纵一横通史加专题的体例结构，基本涉及到了晋国历史与文化的各个角落。

耀亭教授最初在写作本书时虽面向的读者是普通大众，但还是以多年的学术训练与严谨的写作态度，最终呈现给读者一本兼顾学术性与通俗性的佳作。本书以严格的先秦史学术规范采用史料，但在语言叙述上却尽可能的通俗平实。在主体上全书使用传世文献进行阐述。作者熟稔于《左传》《国语》《史记》《说苑》等典籍，叙述时将其中涉及的晋国史料信手拈来。同时书中也吸收了不少出土文献与考古资料，如讲述西周初晋国历史时就引用了曲村——天马遗址的考古资料及玟王玉环、尧公簋、甲骨文昜国资料、叔夨方鼎等古文字材料。作为一本面向大众的知识性普及读物，本书每一段论述都言出有据，有可靠的史料依据。同时作者又用平实通俗的语言将这些上古史料娓娓道来，让本书读起来饶有趣味。比如在讲到晋文公举贤任能时，作者如此说：“文公集团首要人物当为其舅父狐偃。重耳流亡期间，投奔狄人，入齐图谋，离宋去楚，纳秦之女，皆出自狐偃之谋。”简洁流畅的寥寥数语，将狐偃在晋文公即位前的功绩概括出来。

作为一本介绍晋国历史与文化的通识性读物，本书总体上多沿袭成说，让读者对晋国历史文化的主流观点有一个大体把握。不过作者在写作过程中还是充分吸收了学术界的最新研究成果，也凝结了作者多年教学与研究的心得。比如讲唐叔虞因何受封时，列举了天命说、桐叶封地说、射兕说、封建屏周说等学术界不同说法；在讲燮父因何改国号为“晋”时，列举了晋水说、善射说、嘉禾说、王命说等几种影响较大的观点。在讲到晋之迁都时，作者认为晋国早期都城并未如有的学者所说那样频繁迁都。再如作者认为介子推隐居的“绵上”，并非传统认为的介休绵山，而是在今翼城县境内。再比如讲述晋国宗族文化时，书中梳理栾氏、郤氏与赵氏三家的发展过程，认为“德”才是宗族延绵的核心动力。

本书除了内容精彩外，体例上也对读者颇为友好。在每一章之前都有数百字的导读，对本章所谈的晋国历史阶段或晋国文化方面进行提纲挈领的概括，让读者在阅读正文前就对本章的内容有一个感性的大致了解。书中另一个亮点是配有大量精美彩图，而且数量远超一般的历史书籍。就以第一章“开国建基”为例，除导读外的27页正文，有22页配有与文字内容相辅相成的精美彩图。这些图片或为作者亲临现场拍摄，或为采自考古发掘报告与博物馆展览图录，或辗转求诸有关部门与考古专家，都极具科学性与严谨性。可以说这些图片繁重的寻检与搜集工作耗费作者心血之多，不亚于文字部分。书中大量的考古遗址照片、青铜器、玉器、陶器及其他文物的照片及铭文拓片，让读者读史的同时能一定程度还原历史现场。书中还配有汉画像石及后世的绘画，比如讲到申生之死时配有汉画像骊姬故事，讲到重耳流亡时配有宋代绘画《晋文公复国图》，讲到下宫之役时配有汉画像石赵氏托孤。让读者不仅看到汉代以来人们眼中的晋国历史形象，也能感受到晋文化对后世的深远影响。书中配有的地图展示了晋国地理形势与地形特征，让读者更直观感受晋国的生存发展空间。讲到晋国重要战争时，如城濮之战、崤之战、邲之战、鞍之战、鄢陵之战、平阴之战等，配有战争经过图，让读者对各方行军路线与交战过程一目了然。因为大量的图片与文字匹配适当，让本书达到了以图说史、以图证史的效果，读者也能更加直观感性的理解晋国历史文化。当然，图文并茂的形式也更容易激发普通读者对晋国历史与文化的兴趣。

总的来说，这本图文并茂的《九合诸侯》，系统梳理了晋国从西周初年的一个撮尔小国发展成为春秋时长期霸主的历史进程，深入发掘晋国文化的内涵与精髓，揭示了晋国历史与文化在五千年中华文明史中的独特地位与历史贡献。我相信，无论是对晋国历史与文化感兴趣的文史爱好者和还是专业研究者，读了这本书后都会有所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