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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栋的诗

来源:晋中日报时间:2022-04-08 08:32:14

汾水赋

需要怎样一种诉说,由北向南

反复冲刷三千里平原沟壑

使几滴流泉,得以汇入黄河

又是什么人,借舟东去

一次次凌空叩拜太阳的马车

完成新一轮开疆拓土

对大海来说,汾河

只是一段黑暗中的短句

即将开启的,除了黎明

还有更加盛大的落日。轮回

在这里并不存在

谁见过誓言风化为顽石

河水倒流入高山?

两千多岁的屈原,曾经在溺水之前

向鲲鹏发出一千次叩问

传说中的蓬莱三岛,又辜负了徐福

和他的弟子们整个后半生的探寻

风来自管涔山

一路越过宁武、原平、平遥和洪洞

谁曾将一壶水、一箪食举过头顶

献给晋国的重耳? 谁又会

低下头颅,将一双泥腿奉若神明?

与其做不成高蹈的秋风

远不如回到低处,呵护一株茵陈

向内生出青蒿;向外

给两只过路的蚂蚁,提供半缕阴凉

——汾河不是流水,是一条大鱼

九千年落不尽的花瓣

山居

林间安逸,去年拍电视留下的

碉堡,已在风声中成为民宿

墙上的白石灰落了大半

依稀传出攻坚时密集的枪弹声

雾霭从远处漫过来

辨不清此山还是彼山

枯藤缠绕山腰,有一两条

越过溪水,仿佛要进入林地

眼前这些柞木,盖过房,烧过炭

大部分时候作为栅栏

把牛羊圈在一起,以防走丢

牧人如天空中的星星

有时隐没,有时晾出发黄的羊皮袄

山中记

鸟雀在山中,有不为人知的快乐

如溪水,自顾迁往他乡

我们从沟底辗转多时,顺着鸟鸣

才找到登山步道

草丛里蟋蟀低唱,新栽的黄栌

两天前发布了秋天的主权

是的,昆虫和植物才是这里的主角

我们攀上高处,只为望一望远方澄澈

如果幸运,能够看到对面山顶

卧佛安眠,两株摩龛古树下,石桌、石凳

还有数位青袍长发,侃侃讲古的人

如果目力够好,也可能分辨出

一人参禅,两人论道,还有一位

跣足散发,将一碗新酿的汾酒举过头顶

宣称长河落日,不过古道秋风

三间房

车往南开,越过平原和峡谷

几名戴安全帽的工人

一边抽烟,一边倒退着走远

远处是几排鸡舍

两个推着小车的妇女,头巾鲜红

正从草垛后转出来

眼前是一条隧道,火车

一眨眼就到了大山的深处

像传说中大力的甲士,扛着山峰在走

再有四十分钟,列车

将停靠在三间房的小站

那里山高、林密、有条穿城而过的小河

如果大雨将到,会有蜻蜓低飞

燕子抄水;如果恰好天晴

桃花开满左岸,一座小桥、两副碗筷

相拥而泣的人一站就是多年

梅花

我们在河堤上走着,路

一直延伸到远处

没有别人,也没有

一星半点鸟鸣声

有时候,树枝忽然晃了晃

一大团雪突兀地掉下来

落到头顶、脸上

也有一些落进脖领里

而冰凉并不能使人舒服

谈话被打断

我们手忙脚乱,好大一会儿

接不起话头

直到转角看到几枝梅花

春日正盛

春日正盛。决绝的人从大路离开

黄鹂鸟斜刺里蹿出,它的身后

羽毛掉队如轻烟旋落

顺便收拢雏鸟单调的啁啾声

汪剑钊说,“春天已无法直立”

我看见的是,新草初绽,风过无痕

一些树木的根部,菌子还未出生

新的芦藜垂下雪白的忧伤

——林间有阳光荫蔽的落寞

也有不为人知的晴朗

春风渡

老橹吱呀,仿佛着急

与河流撇清关系,早上

搬运过的春水

傍晚逆风又涌动一回

云在高处叠加,还好

下手略轻,给晴空留了一壶

薄玉,使望远的人

耳廓里盛起半盏雷声

再有几丈就到对岸了

新的渡口大约十天前完工

那些年老的柳树,赶在春分前

亮出年轮,像另一种分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