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晋中日报时间:2022-03-25 09:39:38
□ 介子平
十年灯火百年事,万卷图书一卷诗。读书人读书,如农人务农、工人做工、商人经商,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物呈万象,貌有妍媸,书有好坏之分,便有可读不可读之示,进而有善读不善读之别。
民间有老不看三国、少不看水浒、男不看西游、女不看红楼的俗谓,何以然?刘廷现《在园杂志》有言:“不善读《水浒》者,狠庚悖逆之心生矣。不善读《三国》者,权谋狙诈之心生矣。不善读《西游》者,诡怪幻妄之心生矣。”文随笔踪,其又言:“欲读《金瓶梅》,先须体认前序,内云:‘读此书而生怜悯心者,菩萨也;读此书而生效法心者,禽兽也。’近日之小说,若《平山冷燕》《情梦拆》《风流配》《春柳莺》《玉娇梨》等类,佳人才子,慕色慕才,已出之非正,犹不至于大伤风俗。若《玉楼春》《宫花报》,稍近淫佚。与《平妖传》之野,《封神传》之幻,《破梦史》之僻,皆堪捧腹。至《灯月圆》《肉蒲团》《野史》《浪史》《快史》《媚史》《河间传》《痴婆子传》则流毒无尽。更甚而下者,《宜春香质》《弃而钗》《龙阳逸史》,悉当斧碎枣梨,遍取已印行世者,尽付祖龙一炬,庶快人也。”此所谓不善者也。
欢情自接,嬉怡忘倦,言情小说的功用不在励志,在于如春在花、如盐在水式怡情,青年男女精神所需,如何不屑之。其立论建立在书有贼带徒弟、诲淫诲盗的功能基础上,此非后有推断,乃事先预设的结论。较之前人,格局小了许多,孔子说《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司马迁《屈原列传》说“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世间有两样东西最是予人智慧,即你所阅读的禁书,你所结识的负能量之人。东风解冻,散而为雨,读禁书的意义,首在开阔视野,惠其启示,逾墙钻穴读禁书的自信,还在于自己认可自己的价值。
有不善者,便有善者。王鼎钧回忆录《关山夺路》云:“我们那一伙文艺青年,得意的时候读老舍,老舍教我们冷讽热嘲、幸灾乐祸;失意的时候读鲁迅,鲁迅替我们骂人;在家读巴金,巴金教我们怎样讨厌家庭;离家读郁达夫,他教我们怎样流亡,怎样在流亡中保持小资产阶级的忧郁,无产阶级的坚忍,资产阶级的诗情画意。”以东文为主,而辅以西文,以政学为先,而次以艺学,这一代读书人的视野与方法,与前人已有很大不同。
艾萨克·辛格认为,这个世界只需一个卡夫卡、一个乔伊斯、一个博尔赫斯便足够了,这些现代派作家穷尽了一切形态各异的写作技巧,在传统现实主义写作即将山穷水尽时,打开了一个通往坦途的大门。弦外之音,他们的书虽可读,未必多读,此也善读。
打眼望去,“天下不善读书者,百倍于善读书者。读而不善,不如不读,欲人不读,不如不存”。此论多少带有功利色彩,殊不知,开卷有益。